5
警车的鸣笛声刺破夜空。
我飘在别墅门口,看着一辆辆警车停下。
车门打开,几名神情严肃的警察走出来。
叔叔站在最前面,白大褂上还沾着血迹,双眼通红得像要滴血。
他的手在颤抖,紧握着我的手机。
“苏时在哪里?”
叔叔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。
苏时刚下车,脸色瞬间惨白。
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,撞在车门上。
“叔叔,你这是…”
“闭嘴!”叔叔的怒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,“你还敢叫我叔叔?你这个畜生!”
警察上前,出示证件。
“苏时,涉嫌故意伤害致死,请配合调查。”
苏婉躲在妈妈身后,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她的脸色白得像纸,嘴唇不停颤抖。
“不可能…念念她…她只是在地下室…”
“地下室?”叔叔转头看向她,眼中的恨意让苏婉瞬间闭嘴,“你知道你妹妹在地下室是什么样子吗?”
他举起手机,屏幕上是我最后发出的信息记录。
“叔…救…”
几个字,歪歪扭扭,明显是用下巴和舌头艰难按出来的。
妈妈看到后,腿一软,直接跌坐在地上。
她的脸色从惊愕转为恐惧,再到绝望。
“不…不会的…念念她…”
“她死了!”叔叔的声音撕心裂肺,“血都流干了!尸体都臭了!你们还在外面泡温泉!”
爸爸的脸瞬间变得灰败,嘴唇蠕动着说不出话来。
他想要否认,想要辩解,可看到叔叔手机上那几个字,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苏时被铐上手铐,他还在挣扎。
“我没有杀她!我只是教育她!她抢了婉婉的苹果,还想害婉婉!”
“教育?”叔叔冷笑,“砍断她的双手叫教育?”
苏婉突然尖叫起来。
她的声音从颤抖变为尖锐,从恐惧变为歇斯底里。
“不是的!不是这样的!念念她想害我!她故意的!”
警察看向她,眼神冰冷。
“苏婉,你涉嫌教唆伤害,一起带走。”
“不!我没有!”苏婉拼命挣扎,她的温柔面具彻底撕裂,露出了最真实的恶毒,“我是受害者!是念念想害我!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,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温柔。
妈妈被扶起来,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她的眼神从混乱到清醒,从清醒到绝望。
“念念…我的女儿…她真的死了吗?”
叔叔没有回答她,只是转身走向地下室。
所有人跟在后面。
地下室的门打开,一股恶臭扑面而来。
我看到他们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。
妈妈当场崩溃,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。
她的情绪从最后一丝希望瞬间跌落到绝望的深渊。
爸爸面如死灰,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。
他的双腿发软,几乎站不住。
苏婉尖叫着不敢再看,捂着眼睛往后退。
她的恐惧是真实的,因为她终于看到了自己恶行的后果。
苏时呆立在原地,嘴唇不停颤抖。
“不…不可能…她怎么会…”
警察拍照取证,闪光灯一下下亮起。
我蜷缩在角落的尸体,腐烂发黑的断腕,墙上用身体蹭出的血痕。
每一张照片都在诉说着我生前的绝望。
叔叔跪在我的尸体旁边,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摸摸我的头,却又不敢碰。
他的眼泪从愤怒转为心痛,从心痛转为自责。
“念念…叔叔来晚了…叔叔对不起你…”
他的眼泪滴在地上,一滴一滴。
苏时被带走时,还在喊着。
他的声音从坚持变为颤抖,从颤抖变为绝望。
“我没有杀她!我真的没有!”
苏婉被拖出去,她的声音越来越远。她的恶毒在这一刻暴露无遗。
“都是念念的错!都是她的错!”
妈妈被救护车拉走,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,只是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。
她的情绪彻底崩溃,从一个高贵的夫人变成了疯癫的母亲。
爸爸最后一个离开,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室,眼中满是悔恨。
他的内心从震惊到愧疚,从愧疚到绝望。
别墅瞬间空了。
只剩下我一个人飘在这里。
6
第二天,新闻铺天盖地。
《豪门虐杀归家女》的标题占据了所有媒体的头条。
我的照片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,那是我刚回家时拍的,瘦弱又怯懦。
而苏家人的照片则被打上了马赛克,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谁。
网友的评论一条比一条愤怒。
"这还是人吗?亲生女儿啊!"
"砍断手?这是什么变态家庭?"
"苏婉这个白莲花,装了这么多年!"
叔叔的手颤抖着,从我死前寄给他的钥匙中找出那把最小的。
铁皮盒子锈迹斑斑,藏在我床底最深处。
他打开盒子的瞬间,我看见他的眼泪又涌了出来。
里面没有日记,没有信件。
只有几盘老旧的磁带和一份皱巴巴的体检报告。
叔叔拿起第一盘磁带,手指都在发抖。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在为即将听到的内容做心理准备。
他找来录音机,按下播放键。
我虚弱的声音从机器里传出来:“今天是我生日,我只想吃掉保姨阿姨送我的那个苹果。那是我唯一的生日礼物了。”
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,还有压抑不住的委屈。
叔叔闭上眼睛,眼泪顺着脸颊滑落。
他的拳头紧握,青筋暴起,整个人都在颤抖。
第二盘磁带让他猛地睁开眼。
苏婉恶毒的声音清晰传出:“苏念,你敢把当年火车站的事说出去,我就让你回到比煤窑更可怕的地方去!”
她的声音尖锐刺耳,完全没有平时的温柔。
“你信不信,他们只会信我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公主,不会信你这个从煤灰里爬出来的臭虫!”
叔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然后涨得通红。
他的手开始剧烈颤抖,录音机差点从手中滑落。
原来一切都是苏婉的威胁。
原来我从来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。
第三盘磁带更让他心碎。
我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:“去叔叔那里的车票是三百六十块,我还差九十二块。等发了零花钱就够了。”
声音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。
“叔叔说,我肺里的阴影,还有手上的旧伤,都能治。”
叔叔彻底崩溃了。
他双手捂住脸,肩膀剧烈颤抖着。
原来我一直在计划逃离。
原来我一直想去找他。
原来我还有那么多希望。
他颤抖着拿起那份体检报告,眼泪滴在纸上,将字迹晕染得更加模糊。
上面的字迹模糊,但诊断结果清晰可见:长期营养不良,多处陈旧性骨折,以及早期尘肺病。
这是我在煤窑十六年留下的痕迹。每一个字都在控诉着我受过的苦难。
叔叔想起我刚回家时的样子。瘦得皮包骨头,手上全是疤痕,咳嗽不止。
他当时就建议带我去医院检查,却被苏家人拒绝了。
“她刚回来,先适应一下环境再说。”
“小孩子哪有那么娇气,养养就好了。”
“别让她觉得自己是病人,会影响心理健康的。”
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理由。实际上,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。
叔叔的愤怒如火山爆发般涌出。
他猛地站起身,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。
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记者的电话。
“我有苏念案的关键证据。”
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恨意。
“我要让所有人都听听,这个家庭到底有多恶毒。”
7
叔叔的录音一经公布,网络瞬间炸了。
苏家的股价像断了线的风筝,直接跌停。
我飘在苏家别墅上空,看着一辆辆豪车从门前呼啸而过,再也不停留。
那些曾经对苏家阿谀奉承的合作伙伴,现在恨不得撇清关系。
“苏总,合同我们不续了。”
“对不起,我们公司不能和你们这种家庭合作。”
“请理解,这是董事会的决定。”
一通通电话打来,全是解约的。
爸爸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,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。
他颤抖着手接电话,每一通都是致命一击。
苏家的商业帝国,就这样轰然倒塌。
我本该高兴的。可看着爸爸佝偻的背影,我竟然有些心软。
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,如今像个垂暮的老者,孤独地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。
他的手机又响了,是最后一个合作伙伴。
“苏总,我们也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爸爸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“都走吧,都走吧。”
他挂断电话,双手捂住脸,肩膀开始颤抖。
就在我以为他要崩溃的时候,他却突然抬起头,看向我曾经的照片。
那是我刚回家时拍的,瘦弱又怯懦。
“念念…”他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爸爸对不起你。”
直到我想起自己断掉的双手,想起地下室里的绝望。心软瞬间消失。
他们活该。
妈妈的情况更糟。
她被关在精神病院的病房里,整天抱着一个枕头。
“念念,妈妈错了,你别找妈妈…”她的声音颤抖,眼神涣散。
“你的手…你的手怎么这么多血…”
护士想要拿走她怀里的枕头,她立刻尖叫起来。
“不要碰!这是我女儿!我女儿回来了!”
她紧紧抱着枕头,像抱着我一样。
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,嘴里不停念叨着我的名字。
可当爸爸来探望时,她却像见了鬼一样。
“滚!都是你害死了念念!”她抓起床头的水杯砸向爸爸。
“杀人犯!你们都是杀人犯!”
爸爸被砸得头破血流,却一句话都不敢说。
他只是站在病房门口,看着疯癫的妻子。眼中满是悔恨。
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,滴在地上,就像当年我的血一样。
苏婉的下场最惨。
她被捕的消息传出后,那些曾经围着她转的朋友瞬间变脸。
“我早就看出她不对劲了。”
“她以前就爱欺负同学,我都有证据。”
“苏婉抢过我男朋友,还威胁我不许说出去。”
一个个黑料被爆出来。
原来她的温柔善良,全是伪装。
法庭上,苏婉还在狡辩。
她穿着囚服,脸色苍白,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。
“都是苏念的错!是她想害我!”她的声音尖锐刺耳。
“我才是受害者!”
可录音摆在那里,铁证如山。
她恶毒的声音在法庭上回响,每一个字都在控诉着她的罪行。
法官冷漠地宣判:“苏婉,教唆伤害罪,伪证罪,判处有期徒刑十年。”
苏婉瞬间瘫软在地。
“不!我不要坐牢!”她哭得撕心裂肺,可没人同情她。
监狱里的生活彻底摧毁了她。
那些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和柔弱,现在成了她的噩梦。
其他犯人看她不顺眼,经常找她麻烦。
“小公主,怎么不撒娇了?”
“你妹妹的手是不是很疼?我们也让你尝尝。”
苏婉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。
她蜷缩在牢房的角落,想起我在地下室的绝望,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报应。
可这一切,都太晚了。
我已经死了。
再多的报应,也换不回我的命。
8
苏时被判处无期徒刑的消息传来时,我正飘在法院门口。
看着他被押上囚车,我竟然没有想象中的快感。
只是空洞。
入狱第一个月,苏时还算正常。
他给爸妈写信,说自己会好好改造。
第二个月,他开始做噩梦。
我飘到监狱里,看着他在铁床上翻来覆去。
汗水浸透了囚服,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。
“念念…我错了…你别找我…”
他的室友被吵醒,不耐烦地踢了踢他的床。
“苏时,你他妈又说梦话!”
苏时猛地坐起来,眼神涣散。他看着自己的双手,突然尖叫起来。
“血!好多血!”
他疯狂地搓着手掌,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洗掉。
“念念的手…我砍断了她的手…”
室友们都被他吓到了。
第三个月,苏时彻底疯了。
他整天蜷缩在墙角,一看到有人靠近就往后缩。
“别找我!我没有杀她!”
他的声音尖锐刺耳,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。
监狱医生给他开了镇定剂,但没什么用。
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,想起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。
那个砍断我双手的苏时,现在连自己的手都不敢看。
报应来得比我想象的快。
爸爸的结局更让我意外。
他变卖了所有资产,包括那栋我们住过的别墅。
赔偿金数额巨大,几乎掏空了苏家的全部家底。
我以为他会逃跑,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。
没想到他选择了矿区。
那是全国最偏远最危险的地方,连罪犯都不愿意去。
爸爸却主动申请了最重的活。
我跟着他到了矿区,看着他穿上破旧的工作服。
五十多岁的人了,却要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起下井。
“苏叔,你这身体吃得消吗?”工友关心地问。
爸爸摇摇头,声音沙哑。
“吃得消。”
他不要工钱,只要一个住的地方。
每天天不亮就下井,天黑了才上来。
手上很快磨出了血泡,脸也晒得黝黑。
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,想起他曾经西装革履的样子。
那个在餐桌上谈笑风生的爸爸,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多说。
一年后的那个夜晚,矿洞突然塌方。
我听到巨大的轰鸣声,看着烟尘四起。
救援队挖了三天三夜,才找到爸爸的尸体。
他被巨石压得血肉模糊,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。
工友们说,塌方前他本来可以跑出来的。
但他推开了身边的年轻工人,自己却来不及逃脱。
“苏叔是个好人。”工友们这样评价他。
我飘在他的尸体旁边,心情复杂。
这就是他选择的赎罪方式吗?
用命来偿还我的命?
可我已经死了,再多的偿还也换不回什么。
叔叔用那笔赔偿金成立了基金会。
“苏念儿童救助基金会”的牌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我飘在门口,看着一个个被解救的孩子。
他们脸上有我从未有过的笑容。
纯真,无邪,充满希望。
“叔叔,我以后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吗?”一个小女孩问。
叔叔蹲下来,轻抚她的头发。
“会的,一定会的。”
我想起自己六岁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。
但没有人给过我这样温柔的回答。
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李叔叔。
那个在煤窑里唯一对我好的人。
他笑着向我走来,手里托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。
“念念,饿了吧?”
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。
不知什么时候,我的双手已经完好如初。
没有伤痕,没有血迹。
就像从未被砍断过一样。
我伸出手,接过那个苹果。
甜甜的,就像小时候梦里的味道。
“走吧,念念。”李伯伯说,“那边没有黑暗,也没有寒冷。”
我点点头,跟着他向远方走去。
身后的世界渐渐模糊,那些恨意和痛苦也随之消散。
我终于可以安息了。